我可能不会爱你
[旼你]
黄旼炫刚下班，拎着一瓶红酒就往你家赶。
你的二十八岁生日，是在剔除掉工作后仅余下的两小时内度过的。要不是黄旼炫在你下班前给你通报过，今晚他要亲自掌厨，给你做些虾料理，你差点就要遗忘了今天是你生日。
“行啊，我带点菜回来吧？”你也就随口一说
“你觉得别人十点钟还不收摊回家？”
黄旼炫把手机放在砧板旁，开着扬声器，继续问道，
“我上次给你洗好的围裙，你又给放哪了？”
你钻回脑袋里仔细想了好一阵，“折好的？没挂起来？”
“折得四四方方的，放你厨房大理石板上呢…”
“哎哟...我给收我卧室里衣柜里了…”
你以为又得听他唠唠叨叨好一阵，说些“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的身体”“人怎么能一周都不进一次厨房” “天天吃速食会加速衰老的” 一类的老年人言论，但是他没有。
黄旼炫踩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被你听的一清二楚，没过多久，他把手机放在你衣柜隔层上，腾出手翻找了一会后，一边系上腰带，一边和你对讲，
“酒我都买了，你就别再瞎晃悠了，早点回家。”
“行啦，知道了，你整天跟个老婆子似的啰里八嗦，比我妈还能叨叨。”
你挂断了电话，利用站在公司楼下等出租车的琐碎时间，揉了揉酸胀的小腿肚。
城市是没有夜晚的，大道上川流不息，霓虹灯变换闪烁着，鸣笛声和耳畔行人匆忙行走的步履全都一一落入你耳中。
你还是喜欢热气腾腾的厨房，最好是能听见煲汤时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的声音，最好是黄旼炫带着食材来主动下厨，主动洗碗的一条龙式服务。
右脚小拇指有点疼，大概是因为新买的高跟鞋还有些挤脚，你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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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知道，旁人总是会误会你和黄旼炫不仅仅是朋友关系，你通常也会出面解释一下。但成年人之间的友情和爱情到底混淆成什么样，得看当事人双方有没有恋爱意愿。
从高中到现在，你和黄旼炫已经认识了十三年了。
当年黄旼炫是纪检部部长，专逮午自习从学校后门翻墙去上网的同学。
你倒好，为了两根冰棍翻出去后，就翻不回来了。你眼巴巴地望着刚逃脱黄旼炫追查，从墙上跳下来的热心网民，对方见你这小袋冰棍经不起热天折腾，蹲在墙角处甘愿当个树墩送你一程。
“谢了，兄弟，下回请你吃冰棍！”
你双手扶稳，刚迈过一只脚，眼神一往校内落下，就看见纪检部一排红袖套就直勾勾地盯着你看。
完了，千万别问我是哪个班的。
“同学，几班的啊？”
说话的人像是部长，长得清秀，但一看就挺爱管闲事。
“14级7班！”
脱口而出，不经过大脑思考过的话，十有八九都是破绽百出的。
14级应该还没入校才对。
黄旼炫也不揭穿你拙劣的谎言，只是劝你赶快下来登记。见周遭散了不少人，你是想逃跑的，但脚一滑，真从墙上摔下来了。崴了脚，看样子是跑不了多远的。
“你们先去检查各班清洁卫生情况，我带她去医务室。”
黄旼炫的背像是练过的，结实精干，但他校服上没有一般洗涤剂的味道，趴在上面细细闻的话，更像是清爽的甜，让人容易放下防备，想试探他的温柔到底有几分。
时至今日，你都感谢那一摔，把你和黄旼炫摔一起去了。对你来说，只是崴个脚，就换来一辈子的挚友，在你的价值观里，是捡了西瓜丢了芝麻好差事。
而现在一晃眼，你们都变成了迫近三字开头的年纪，各自拥有了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。
或许有的话，你说过，但你记不起来了，恰好黄旼炫记得好好的。
“说真的，黄旼炫，”
“三十岁时候，要是你未婚我未嫁，我们就凑合着过吧。”
“到时候我们把房子都卖了，再去买个大的，大到，谁出轨带三儿回家，都找不到。”
这是你二十五岁那年，被前任劈腿后，在大排档里喝了七瓶啤酒后对黄旼炫说的话。
“好。”他把你额前乱糟糟的头发理顺，拿走了你面前还没开的啤酒。
他一直都这么温柔踏实，有他在身边，好像什么困难都能捱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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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做了这么多？”
你一进屋，立即解放双脚，几下就把高跟鞋踢到鞋柜旁边，光着脚冲进厨房。
砂锅里煲着汤，你用汤匙荡开浮在表面的油，想盛一勺尝尝，手腕还没抬起来，汤匙就被黄旼炫打落进砂锅里了。
“说了多少次，地板凉，先去穿鞋。”
“喝完了再穿不是一样的吗！”你气鼓鼓地冲回玄关处，穿好鞋后又折回厨房。
“现在能喝了吧？”你像小孩子讨糖吃似的，伸手去要汤匙。
“早给你盛好了，”黄旼炫切蒜的动作顿了顿，把菜刀放在砧板上，刀背对着你，指了指饭厅，“在桌上。”
汤面上没有一丝油光，温度也是刚刚合适，不烫口，暖暖的。
“我有没有和你说过，你做的比饭店还好吃。”
“你说了十三年了。”
“那我再说一次，黄旼炫，你做的饭能让饭店倒闭。”
“做饭好吃有什么好处吗？”
“好娶老婆呀。现当代女性都渴望找个能一同分担家务的老公，要是能把你批量生产，那绝对是某宝热销第一名。”你是发自内心这么认为的。
“是吗？我怎么不觉得呢？”黄旼炫端上一碟蘸水后，坐在你对面。
你一边剥虾一边吐槽女人二十八岁了，收到的生日祝福都比往年少了。黄旼炫说话总是好听，“祝福不重要，你变得越来越好，从来都不是靠几句敷衍的口头祝福。”
你把剥好的虾蘸了蘸，递到黄旼炫嘴边，“奖励你那张甜甜的嘴。”
“我给你说件正经事，”黄旼炫认真说话的时候，是会停下手上所有动作看着你的。
“我要调去国外了，大概两三年后回来。”
“为什么！你们这种上层不是有权力申请不调动的吗？还是说有人打压你啊？”你一激动，啪地一下把筷子摔在盘子上。
“我主动申请的。”
“为什么啊…现在的生活不好吗？”你从盛气凌人到软绵绵，只需要短短的几秒钟。
“我呢，早就想出去了。但是前两年你不谈恋爱，我放心不下，现在你也遇到了能照顾好你的人了。”
“算是吧…”你没多说什么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好朋友不就是要互相支持的吗，你就算不想要他走，也要云淡风轻地装作支持的样子。
“那就祝你万事顺意。”你晃了晃红酒，举起来要和他碰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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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和男朋友的感情算不上坚固，一直都是平淡得让人觉得就快走到最后了，半个月前，你终于耐不住说了分手。那段时间你太忙，加之这段感情的结束完全在意料之中，你没能告诉黄旼炫。
看来今天的晚餐直到结束，你也不会再开口提这件事了。
黄旼炫离开的那天，你站在机场大厅里拥抱他，比以往任何一次拥抱还要紧密。他打趣说，别人还以为你们是生死诀别呢。你想了想自己一团糟的屋子，回答他说，那我们就是吧。
“走了，照顾好自己。”
你的眼泪一直往下掉，鼻尖都哭的红红的，原本要去值机的黄旼炫又折返回来，把口袋里的手帕递给你，揉揉你柔软的发，
“别哭了，小心妆都哭花了。”他小心翼翼地拭去你脸上的泪，你抬眼看他，他眼眶红红的，你们都沉默不作声。
“你快走了吧。”你把他往反方向推，自己也转身离开。
“什么狗屁防水不晕染的睫毛膏！都是骗人的！”你坐在出租车后座上，一边控诉好朋友的安利不到位，一边号啕大哭，司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只得一个劲儿地安慰你。
你好强，不太容易和别人友好相处，所以只认定了两个好朋友，其中一位女性已经结婚生子了，现在黄旼炫也走了，你终于不知道该怎么去打发无数个孤单的下班时间了。
没有黄旼炫的日子好像也是照样过，不过就是乏味得有些凄惨。
你的宵夜又轮到了老坛酸菜味的泡面。
“所以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？”
“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，但是你对他是什么感觉，就要看你能不能认清自己的内心了。”
“还有，别老拿‘互相看不上’搪塞我了。
好朋友哄着孩子睡觉还抽空连发三条语音给你。
“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“那是哪样？”
“诶，我劝你啊，黄旼炫那种极品好男人，要是被别人收了，你就等着后悔吧。”
你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喜欢他。
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，你们之间逐渐演变成现在这样，成为了好像怎么也扭转不成情侣的最好的朋友。
“算了，和你说不通，反正我们纯粹的很，抱在一起睡觉都不会动心的那种。”
你把手机静音后反扣在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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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喜欢给自己施压，把工作排的满满的，让自己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让人变得犹豫的事情。
“毕业十年后的高中同学会，你不会不去吧？”
“我可以不去吗？”你收拾着桌面上的资料，拎上包准备下班回家。
“这次必须来啊，我都和班长说好了，地址我微信发给你。”
你答应了，又回办公室换了双舒适的平底鞋。
饭店里闹哄哄的，你一推开门，就看见一片人声鼎沸的景象。好多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你眼前，一股亲切感使你很快就和大家叙起了旧。
“怎么回事啊？黄旼炫没和你一起啊？”
“他去国外工作快一年了了，暂时不回国。”你说。
“他舍得和你分开啊？我印象中黄部长应该是个很黏老婆的男人吧？”
这是以前纪检部的干事，老爱开你和黄旼炫的玩笑，你也就当习惯了。
“以前黄部长写毕业纪念册的时候，还给你的照片背后画了小红心，写了喜欢你。”
“对对对！当时黄旼炫还死不承认！”争相附和。
“嗯？”你突然被呛住，睁大眼睛，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的老同学。
“我以前偷看见的。”
“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说，但是一直见不到你，这就变成我们纪检部公开的秘密了。”
那场同学会你离开的很早，你没有再和他们一起去开第二摊，一心只想回家确认小红心是否存在。
可是回家后，家里因为断电，漆黑一片。你第一时间打给了黄旼炫。
“怎么了？同学会不顺利？”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问到。
“没有，我已经回家了。可是家里灯全坏了，这是怎么回事啊？”
“我走之后，你缴过电费吗？”黄旼炫叹了口气。
“没有...太忙了...”你回答道。
“家里手电筒和蜡烛能找到吗？”
“不能吧？”你打开手机上的电筒，试图在工具箱里摸索。
“工具箱没有，”他停顿了一下，仔细想了想，“去电视柜下面左边第三个抽屉看看。”
“你买的？”你不记得自己买过这些东西。
“不然还能是买房子的时候别人送的？”
你点了蜡烛，开了大只的手电筒，让它把光投影到天花板上。
“别挂电话，我想和你说说话。”
“喝了很多酒？觉得胃难受的话，药在药箱那个橙色盖的小药瓶...”
“够了黄旼炫，你别再说了。”
你把手机放在地板上，开着扩音，“你怎么这么了解我？怎么这么温柔？你就不怕我赖着你一辈子啊？”
“你喝太多了，你朋友没看着点你？”
“我没喝多！”你反驳着，“要是喝多了，我们俩都喝多了才是。”
你从卧室里拖出高中毕业纪念册来，一页一页地翻，那张你和黄旼炫的合照第一次被你从夹层里拿出来。
“黄旼炫，你是不是比我还了解我爸妈？你每年都会送他们喜欢的东西，而我这个当女儿的，连衣服尺码都要记错。”
“每次都是你帮我缴电费水费，我连家里停电了，到底怎么回事都不知道。”
“还有，药箱又是你什么时候给我配的？”
你一直说，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，可这样看来，一直都是黄旼炫在助力。你独立又坚强，都是屁话。一直以来，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，早饭是有今天没明天，晚餐是六点吃还是十点吃全凭感觉。
你一点都不排除这种杂乱无章的生活，可是你老觉得心里闷的难受。
家里和黄旼炫同款的洗涤剂用完了，你二话不说，立刻去超市购买，只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让你觉得安心。
可你又排斥这种行为，为什么？你会这么在乎好朋友身上的味道？
你想念他本人，超过了想念家里的整洁，冒着热气的饭菜，可是你又不想接受这种疑似喜欢的症状，于是安慰自己，只是习惯他罢了。
现在你终于认清自己，是喜欢，甚至可能是很多年的喜欢。
你翻过那张相片，顺着红心的边缘摩挲着，一点一点地描绘自己的内心。你骗了自己好多年，笃定黄旼炫对你好只是因为年少时，你做了那个默默陪在他身边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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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最可怕的不是他这个人本质上有多好，多温柔，而是你这十来年，和他的联系紧密得可怕。
你吃饭睡觉上班，打游戏泡吧逛街，无一例外都习惯给黄旼炫报备。你习惯听他在你耳边念念叨叨，习惯了想吃家常菜时就给他打个电话，习惯了不收拾房间也仍旧有“海螺姑娘”前来拯救你一团糟的生活。
黄旼炫离开之后，你不免俗地认为，最可怕的还是习惯。可是谁又敢说，习惯就不能是喜欢的一种体现呢。
你老是理所应当地忽略掉生活里无数个琐碎细小的瞬间。就像忽略掉洗碗槽侧壁上悬着的断线的水珠，忽略掉刮风下雨忘关厨房里的小窗户，忽略掉电费和水费到底是哪个没缴费。
甚至忽略掉，喜欢黄旼炫这件事，是真的。
“黄旼炫，你说话啊。”
“你说这么多，是想听我说什么？”与你的哭闹声相比，他显得镇定多了。
“好，黄旼炫，既然你不摊牌，那我就先告诉你。”
“我可能喜欢上你了，可能是一天两天，也有可能是十一二年，我不知道，我真的弄不明白。”
“我很想你，每一天都很想你，我甚至还偷偷跑去你家里，总觉得你下一秒就会回家，然后问我，‘是不是饿了？’ 可是你没回来过。”
那话那端凝固了很长时间，他再不说话，你都要以为他是不是挂断了电话。
“我知道自己很不要脸，现在说喜欢你，可是我真的反应地太慢了，我一直在自我麻痹，你知道吗？我不敢失去你，我没有勇气正视自己。”
人在大晚上容易感性，可是黄旼炫大白天的，总觉得耳畔传来的你的哭声，说话声，甚至连擤鼻涕的声音，都是不真实的。
“其实，我觉得好像挺多人都知道的。”
“嗯？”你鼻音重重的。
“好朋友是真的，我不可能会爱你是假的。”
你回想起以前你总在朋友打趣时，找出“我们俩互相看不上”的理由。现在想来，黄旼炫在那时总是不发声，低头笑笑就将玩笑话翻篇的反应，应该也是在圆他自己撒下的谎吧。
“爱了很久的朋友。”对你们俩中的任何一方来说，都是很难承认的。
你知道自己自私，没有勇气在“得到”和“失去”的两者之间赌一把，赌他有没有可能爱你。
所以你将友谊袒露地太快，太早，将暗涌的情愫掐得死死，碾得扁平。让它失去生命力，让一切暧昧模糊都被友情装裱起来，悬挂在最显眼的位置，美丽又缥缈。
我可能不会爱你，某种意义上，就像是，我爱你，可是我要犹豫如何去爱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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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旼炫飞回来已经是一周后了，你因为表白后遗症，总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他，甚至连接机这事儿，也犹豫不定。
你还是敌不过，因为想要早点看见他。
已经是冬天了，你为了好看，第一次故意在他面前穿的很少。
来电显示，是黄旼炫的号码。
“喂？我准备接你呢，你怎么还没出来啊？”
你觉得机场这中央空调好像不太行，浑身都很冷，冷得总跺脚。
“我在这里啊。”
话音刚落，你就被人从背后抱住。
他依旧没有换洗涤剂，洗发水也是熟悉的味道。他把下巴抵在你的肩上，茸茸的头发蹭着你的右脸。
你觉得这一瞬间很幸福，转过身去，紧紧地抱住黄旼炫。你窝着他柔软的毛衣，把头靠在他胸膛上，你抬起头，踮了踮脚，还没来得及往上蹭，他就主动在你唇上落下一个吻。
果真还是，在他身边最甜蜜。
你穿着黄旼炫的大衣，他牵着你的手回家，影子一高一矮被拉的老长。一路上，你老是踮脚吻他，他笑着问你，这样不觉得很累吗？
回到他家之后，黄旼炫刚刚把灯打开，你反手就给他关上。
“你以为我今天穿这么少是为了什么？”
你把他的大衣扔在沙发上，穿着薄薄的黑丝袜踩在瓷砖上，一边走一边推着黄旼炫往卧室走。
“我床头柜没放。”
“你不觉得我们，应该早点要孩子吗？”
黄旼炫摸到你无名指上突然间多了个戒指，想起自己原本打算求婚用的戒指就放在大衣口袋里。
“你这是逼婚吗？”他笑着问道。
“我这是给你一个求婚的机会，但是答不答应，就要看你的表现了。”
黄旼炫一把搂过你的腰，把你压在身下，咬着耳朵，
“今天是不会温柔的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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